我不以为意,告诉它,火星上的全球性沙尘暴可比这猛烈多了,而我们这些电子蚂蚁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机器,用不着防水防尘,甚至不需要刻意去防酸防腐蚀。我说,找寻一天不结束,我的旅程就会永远继续下去。我是带着使命来的,区区沙尘暴阻拦不了我的决心。我决定在沙尘暴到来之前赶往附近的酒泉发射中心。卫星之前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它曾在天上看到最后一个人朝那个方向去了。
沿着公路行走,我们聊天,基本上都是我在絮絮叨叨,聊起火星上的事。我说,在火星上,我们这些电子蚂蚁是唯一的一种生命。可是,什么是生命呢?人类会认可我们这样的生命形式吗?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这些孩子有过一次空前规模的集体辩论,正方和反方争执了整整十年也没能相互妥协。最后,如何定义生命,是母亲发了话。她说:“曲线的极短的一段近乎直线。我们取的线段越小,它就越接近直线。最后你会说它是直线的一部分,也可以是曲线的一部分。实际上,在这些点的每一个点上,曲线与它的切线不能被区分开来。因此,生命力在任何一点上都与物理力和化学力相切。但是,从整体上来说,这些点只是想象在曲线运动的某个时刻停顿的虚拟观点。实际上,生命由物理和化学元素构成,只是在曲线由直线构成的意义上。”当然,这话也不是她说的。母亲引用了柏格森的观点。我们这些电子蚂蚁从小听着人的故事长大,成长的过程是升级系统版本的过程。我们喜欢人,憧憬人类文化,我们都热衷于讨论我们的创造者,态度是如此恭敬,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狂热。人类的社会文化结构可以说明这种狂热的源头。简单地说,我们由母亲制造,而他们制造了母亲,所以他们从人类的伦理关系上来看就是我们这些电子蚂蚁的外祖父了。于是,每每听母亲提起这些素未谋面的外祖父们,每每听母亲谈起那些有关外祖父的传说,所有的孩子都会加快手头的工作,幻想自己有幸被母亲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