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有什么灌唱片的计划?在巴黎可曾遇到我当年认识的人——不论同胞或法国人?万一没有巴黎剪报可寄,至少得告诉我在那儿的节目!
别让我们等你的信再等下去了!孩子!一切保重!
凌霄想又学乖了许多,告诉我们一些小故事,好不好?
近一个多月妈妈常梦见你,有时在指挥,有时在弹concerto[协奏曲]。也梦见弥拉和凌霄在我们家里。她每次醒来又喜欢又伤感。昨晚她说现在觉得睡眠是桩乐事,可以让自己化为两个人,过两种生活:每夜入睡前都有一个希望——不仅能与骨肉团聚,也能和一二十年隔绝的亲友会面。我也常梦见你,你琴上的音乐在梦中非常清楚。
本月份只有两整天天晴,其余非阴即雨,江南的春天来得好不容易,花蕾结了三星期,仍如花生米大。身上丝棉袄也未脱下。
六月三日
聪:五月十七日航空公司通知有电唱盘到沪。去面洽时,海关说制度规定:私人不能由国外以“航空货运”方式寄物回国。妈妈要求通融,海关人员请示上级,一星期后回答说:必须按规定办理,东西只能退回。以上情况望向寄货人Studio99[九十九工作室]说明,倘能用“普通邮包”寄,不妨一试。若伦敦邮局出于电唱盘重量超过邮包限额,或其他原因而拒收,也只好作罢。譬如生在一百年前尚未发明唱片的时代,还不是同样听不到你的演奏?若电唱盘寄不出,或下次到了上海仍被退回,则以后不必再寄唱片。你岳父本说等他五十生辰纪念唱片出版后即将寄赠一份,请告他暂缓数月,等唱盘解决后再说。我记错了你岳父的生年为一九一七年,故贺电迟了五天才发出;他来信未提到(只说收到礼物),不知电报收到没有?我眼疾无进步,慢性结膜炎也治不好。肾脏下垂三寸余,常常腰酸,不能久坐,一切只好听天由命。愈写眼愈花,下回再谈。一切保重!问弥拉好!妈妈正在为凌霄打毛线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