纡回曲折,疏而实密,抑扬起伏,断而复联,此皆以音之精义而应乎意之深微也。其有得之弦外者,与山相映发,而巍巍影现;与水相涵濡,而洋洋倘恍。暑可变也,虚堂凝雪;寒可回也,草阁流春。其无尽藏,不可思议,则音与意合,莫知其然而然矣。要之,神闲气静,蔼然醉心,太和鼓畅,心手自知,未可一二而为言也。
在这里,徐上瀛为人们描述了音乐所能达到的最高的“谐和”之境,那就是在音乐的表现中忘记了自我的存在,或者说将自我寄托于音乐之中,而音乐本身又是与自然山水的精神相通连的,在音声与意念的和合之间,人从而得窥自然精神,改变内心对实存自然的感受,而到达自由王国,季节变成了风景,自然变成了宝藏。概括而言,就是心手合一、音意相融的谐和状态,才带给奏琴者以内在的无比欣悦。
三
听觉艺术如此,视觉艺术亦然。在先秦时代,调和相配也是美术的本质要求。《周易·系辞》中说:“物相杂,故曰文。”所谓相杂,并非杂乱排列,恰恰相反,而是错落有致。而且“文”一字,也是文化之“文”,即后世讲到的“以文化之”之文。它最早与“纹”通义,《说文解字》说:“文,错画也”,实际就是专指人身上的文身,这在后人的很多考释中都已确证。“物相杂”是形容不同事物配合起来表现出来的错综复杂的样貌,其中隐含着一种谐和观,因为纯然的杂乱并不能引起美感,只有错落有致才能令人赏心悦目。而“文”是有规则的人类创造的文化成果,并非是任意所为的遗留物,故而又可以反证“物相杂”中的杂的意思是交错、交会。说明了这一点,也就表明了我国上古的视觉艺术在起源时刻也产生和合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