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写作的最大难度,既不在于史料的阙如——事实上,具有历史意识的古代中国,给我们留下了相当丰富的正史和私家史乘,甚至也不在于史识史见,而在于能否更真实地站在当事人的视角来分析问题。在我们所受的历史教育中,往往爱批评古人“囿于历史局限”,其实,那是因为我们是站在现代的门槛上看古人,在用跨元批评的方式臧否人物。基于此,我企图更加努力地靠近古人,靠近三百六十多年前那些大悲的、大喜的面孔,靠近历史深处无处不存的感伤和疑惧。历史的迷人之处恰好就在这里:我们不仅能从古人那里读出今天的影子,甚至还能揣摩出明天的消息。
今年春节,完成本书初稿后,在沱江之滨的赵化古镇,我写了一首诗,那首诗的题目叫《在晚明》,在此,我愿以它作为本书的结尾:
那时候的大地要比现在更为辽远
那时候的大地种满了水稻和高粱
清明的风一直吹,吹着泥土,鸡毛,帆船
和一群前往省城赶考的书生
更为辽远的是京师,远在燕山脚下的京师
一群姓朱的皇帝,接连爬上高高在上的龙椅
他们每一阵紧张或平静的咳嗽
都被民间纷纷谣传,身处江湖的忠臣们
一一作出此起彼伏的解释
那时候的天空要比现在更为挺拔
冬天一般都会下一些比柳如是还要洁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