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五截然相反,他像食草动物那样对四周怀有深深的不安全感。三十年来,他主动或被动关闭的人生通道,最后都朝着音乐的方向打开了。毫不夸张地说,没有音乐,韩五不能活。每当音符掠过他的心智和身体时,他是放松的、机灵的,甚至是亢奋的。因为亢奋,他开始不停地说话,追着胡三说。
“勃拉姆斯沿用了贝多芬的音乐形式进行写作,他的第一首交响乐发表时,已经四十六岁了,这中间花去了他十四年的工夫。后来他的这首交响乐被世人称为《贝多芬第十交响曲》。”
“哦,这个老勃不生气吗?”
“不生气,他知道这是一种赞美。贝多芬九部交响乐之后,就属他了。”
“如果换成我,我不愿意。胡三就是胡三嘛。”
韩五不会和胡三争论。韩五自成体系,胡三也自成体系,他们只需继续做琴。不一会儿,韩五又兀自讲起了晚期四重奏。肖斯塔科维奇对恐惧和压抑的诉说,贝多芬穿过苦痛之门面对上帝召唤的谦卑,巴托克的孑世孤傲像极了巴塔哥尼亚的山峰,舒伯特则是一个孤独旅人喃喃自语着少女与死亡……胡三接不上话,但他明显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怎么不放他们的音乐?干巴巴地讲,有啥意思?”
“你不是在做琴吗?”
“耳朵闲着呢。”
第二天,韩五拎来了两大袋子原版CD,让他吃惊的是,胡三竟然连夜做好了一个CD架。